祁大與世長辭了,雖然與他失聯已久,但消息傳來後,還是幾度熱淚盈眶。

以前我和Z在民生報實習時,就是跟著他的。

完全可以想像,我們兩個在他眼中,根本就是鼻涕小鬼吧,但他依舊一派豪爽闊氣,大方請我們吃飯,津津樂道著他的記者經歷,偶爾與他在msn聊天,他不忘秀出自己和多位3C龍頭業者大老的合照,甚至曾提及他私密的感情世界、家庭生活,或是他六十歲之後的生涯規劃,我雖然感到有些詫異,不懂他怎願意向我吐露這些,但樂於當個有耐心的聽眾。

民生報關門大吉後,深受器重的他轉任聯合報,記得當他告訴我時,我還為他改了暱稱,幫他加油打氣。

來台北後,曾在科技線的場合遇到他一、兩次,當下卻心生猶疑:「他還記得我嗎?」躊躇一陣子後,原想過去打聲招呼,沒想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已經離開現場了。

從他掃過我的眼神,相信他是記得我的;我也相信,依他的爽朗豪邁,儘管我禮數不周,他是不會與如我這等後生晚輩計較的。也許是一種自我安慰吧,我總是想著:「下次看到他,再跟他打招呼就好了!」

沒想到已經沒有「下次」了。

 

得知這晴天霹靂的消息後,第二天中午,我撥了電話給失聯更久的Z。

Z是個小我兩屆的弟弟,雖然年齡比我小,瘦弱的身形更使他看起來就是個小男生,但言談間總有些老氣橫秋的可能因為同為中文系,加上他飽覽文學著作,還曾榮獲全國文學獎散文組第二名,讓我多了份惺惺相惜的親切感。此外,Z小弟對於數位商品、建築藝術又極有研究, 想必我在他眼中,很多方面都令他不屑一顧吧,哈哈,不過我也心服口服地自認為不如他,對於他心血來潮時總不忘半開玩笑地奚落我幾句,多半也只能一邊大笑,一邊倚老賣老地以「小我兩屆的人還這樣」之類的話語還擊。

(找尋Z的電話時,赫然發現祁大的電話還存在我的通訊錄中,更覺得不勝唏噓...)

電話中表明身分後,他問我「你現在是不是在中國時報啊?」我答是,他說,常在報紙上看到你的名字,現在終於確定是同一個人了。

我問他,你現在在做什麼啊?原來從師大畢業後,他與多數同學一樣,準備教師甄試,後來錄取了內湖某高中的國文老師,一直做到現在。

我告訴他祁大的死訊,他難以置信:「前幾天我才在MSN上面看到他上線啊。之前資訊展時,我還和他討論數位相機...」

他又翻出更陳舊的回憶,感慨地說,之前他無心插柳寫的一篇稿子,和另外兩個U種子記者一起掛名,登在聯合報A2,當時祁大還在線上恭喜他。

我答應他,一定把捐款和告別式訊息的詳情告訴他後,兩人簡短聊了一下子。


「你當老師,不會覺得有點大材小用嗎?」我問。

「以前也覺得會,但後來覺得,我也沒有這麼偉大,足以改變這個世界,而且又認為,記者大概不是最適合我的工作吧。」

他還說,他對於現況很滿意,任教學校離家近,他的生活作息正常,收入更是穩定。

「你還滿厲害的,教甄這麼激烈,現在一堆流浪教師,你卻第一次就考上。」

「這對師大的學生來說沒什麼吧?!師大的學生第一次就考上是應該的。」

依稀記得,以前一起實習時,他曾說過,原本就讀私立大學中文系,為了國立大學的低廉學費與師大國文系的名氣,才力拼轉學考,雖然順利通過,不過他還是不想把未來的出路限縮在教書一途,原以為他也會是我的同業,沒想到還是成為人師。

 

聊著聊著,他又說:「以前的u種子,現在很多都出社會了啊!而且感覺很多都在當記者。」

「嗯,也有很多去當公關了。」

 

最後,我再度保證一定把相關訊息告訴他後,結束了這通電話。


「後來覺得,我也沒有這麼偉大,足以改變這個世界,而且又認為,記者大概不是最適合我的工作」,他這段發言令我印象深刻,我當時是否應該告訴他:其實記者也沒有這麼偉大,足以挑戰主流世界運作的諸多規則與邏輯?


記得以前祁大常對我耳提面命:記住,千萬不要當記者。

我曾反問:那你怎麼一當就當了十幾年?

他說,沒辦法,當記者有股戒不掉的癮啊,不然我是很值錢的,一堆3C業者搶著挖角咧....

當記者快3年,儘管與他相比,我的資歷可能還不值一提,但也多少體會到他所謂的「癮」了──雖然我相信他還是會勸我不要走上這條不歸路,大概還會罵我怎麼不聽他的話吧──雖然我已經沒有機會印證了。

之後便收到Z小弟的來信了,上面寫著:「生命的難題在於,永遠要面對自我安頓; 希望祁老大的家人,未來一切安好」。

 不管怎樣,還是由衷希望祁老大一路好走,相信篤信天主教的他,會在天主的庇祐下升上天堂的;也祝福Z小弟,教書愉快,說不定還有機會教到祁老大的寶貝兒子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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