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2012-04-13 01:30
- 中國時報
- 【李維菁】
我依賴的人,砍掉他的手。
我渴望的人,畫花他的臉。
我崇拜的人,戳穿他的心。
我好奇的人,閹割他的腦。
我愛的人,剁碎他,殺死他,全部。
沒人可以讓我牽掛,一個都不能留,我天下無敵。
他們是怎樣說你們這種緣分的?破鏡重圓。我盯著鏡上的裂痕詛咒你們分分合合且合久必分。他們怎樣說我們這種邂逅的?露水姻緣,命運的捉弄。你又何苦捉弄我?我又何必委屈,委屈尚且求不了全,委我的屈求你的全嗎?
山川如此多嬌,呸,我只覺得天地不仁。
仇恨讓我成為無懈可擊的劊子手,恐懼讓我敏銳出奇嗅得出危險,我日日複習回憶的痛楚,吃食隔夜加熱的懷疑,專注練習銳利的刀法。除掉所有的依戀,便不會受傷,便能自給自足成為一個完美運轉的自我宇宙。誰都不准靠近我,除非你立誓愛我比石頭還堅硬比未來還長遠。
不,這次你起誓我也不會信。
我的手上都是血。我在山頂用屠殺後僅剩的力氣,唱人生最後一首哀歌,隆重的怨恨,激切的陳訴。刺穿胸膛的歌聲,我的絕命高頻可以通天撼地。
不是我不愛,就算愛了我也預見哀愁的未來,就算要了我也知道背叛的到來。胡來的混帳,你付不出生生世世長長久久刻骨銘心的珠寶,瑕疵就是破爛。你無法一夫當關,我可以承受千夫所指,我不在意,我要你成我的靶。
風一吹我便聽到全世界颳起竊竊私語,細碎語言螞蟻一樣爬滿我全身,咬嚙性地疼痛侵擾腐蝕我的身體。
但我不怕,不怕與世界為敵。我都不愛了還有什麼好怕的?
左手揮出便幻成梅杜莎的蛇髮,右手指天裂成閃電,腳一頓地海嘯狂捲。
被棄者的正義何在?我自己來下結論,我來製造結果。起碼我犯下的罪刑是我自找的,是我導演的,是美麗除以時間。
胖的床,窄的人。
赤的天,灰的地。
風的火,砂的月。
壞的欄杆,苦的凝望。
一面鏡子,百場干戈。
我飛天遁地,殺生無數,罪無可赦,死不悔改,賭咒綿延遠過世界盡頭。
淒淒切切我也唱得清清脆脆,字字句句我就算搖搖晃晃也唸得清清楚楚。
你們怎能傷人薄倖掠奪財寶仍能感時傷懷道貌岸然且仁義道德?
沒道理你們的冤冤相報一回頭仍能百年好合?
沒道理我的真心真意一轉眼就是一晌貪歡?
這是什麼律法,殘暴不公。
在世人眼中我只是個悖離常軌變態兇殘的惡女嗎?只因我的手上沾血?
僵化的腦子不要再讀書了,你不過尋求更多證據佐證狹隘。
沒有天分的手腳不要彈琴了,你不過擺弄姿態當個明星。
賣弄後設的不要再導戲了,你不馴的弱智寫寫藝評就好。
我心中的正義單純簡單如同小學課本的第一章,為什麼你們這些揮舞正義旗幟的隊伍要對我苦苦相逼迫害指責?
死亡是統合狂喜與絕望的工具。
十公尺思念織成的紅毯,檳榔汁吐出來的。
三丈長的纏綿是電腦合成的單向關係,當真就踩空。
你弄髒了,你弄皺了,碰壞了我原本光滑的純真。
我充滿忌妒。當你們連凝視都成孿生,我只能一刀一刀將我的捧在手中的溫柔剁成碎爛,散的一地的東西連狗都不吃。風吹過了腥臭散了,便什麼都沒發生過。
雜碎是雜碎,雜碎也只是雜碎。
天天。天天。
我再也不需等待繁星之夜,再也不需仰望滿月之時。今夜就了斷。
我瘋狂的花腔顫音連鬼神都驚泣,而你無動無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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